美国能否控制大型科技公司？

美国国会议员多年来一直宣称，他们致力于让谷歌和Meta等科技巨头屈就。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任命意志坚定的改革者在2021年担任反垄断执法职位，这让人们看到了进展即将到来的希望。但进展始终没有到来。

美国政府能否以及如何将监管雄心转化为有效行动？project-syndicate就这个问题采访了几位学者。

Anu Bradford

出于保护言论自由、互联网自由和创新激励的决心，美国传统上采取自由主义的方式来监管技术。但随着美国人越来越意识到领先科技公司巨大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影响力的消极影响，对该行业加强监管的呼声越来越高。

美国国会目前正在考虑修订美国反垄断法、制定联邦隐私法以及重新审议1996年《通信规范法》(Communications Decency Act)。《通信规范法》保护互联网平台不必为它们所承载的内容承担责任。但迄今为止，美国政府的监管言论尚未转化为任何具体改革。

有几个原因。首先，科技行业通过生产消费者看重的产品和服务，创造了巨大的财富。许多美国人被大型科技公司的产品迷住了。

其次，科技行业持续进行游说活动，并提出各种各样的说法，加剧了立法者对监管的不情愿。例如，去年，科技公司辩称，更有力的反垄断立法将给外国公司“免费通行证”，损害美国的竞争力，并使美国在与中国的科技竞赛中倒退。

第三，尽管民主党和共和党都认为监管是必要的，但两党无法在监管内容上达成一致。例如，共和党人抱怨平台在审查保守派的声音，而民主党人则担心猖獗的仇恨言论和虚假信息。这样的分歧也可能导致实施联邦隐私法的努力步履蹒跚。

尽管在美国，人们对科技公司的不满情绪很强烈，但迄今为止，事实证明，政治功能失调的情绪更为强烈。只要这种情况仍然存在，就无法制定有意义的立法。

Tim O’Reilly, Ilan Strauss, Mariana Mazzucato

占主导地位的“大型科技”公司（Alphabet、亚马逊、苹果、Meta和微软）对用户和其他公司施加了巨大的市场力量。是什么样的力量呢?

在信息市场，注意力就是货币。用于搜索、社交媒体订阅和推荐的平台算法会引导用户的注意力，影响用户消费的内容、购买的产品、在网上花费的时间，以及如何通过广告将这些时间变现。注意力分配驱动价值分配。

一个主导平台的“市场力量”是指在一段持续的时间内，引导用户注意力并产生信息分配的能力，这种能力在相当程度上独立于相关性、消费者偏好或用户的明确输入。通过使用其专有算法来分配稀缺的用户注意力，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平台可以获得超额回报或“算法注意力租金”。

大型科技平台的市场力量最终表现为降低输出质量的能力。一个显著的例子是，社交媒体上的算法推广内容与用户无关，甚至对用户有害，但提高了他们的参与度，使他们在线的时间更长，从而使平台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多广告。另一个例子是在网络搜索和电子商务平台上推广“赞助”结果，而不是公司以用户为中心的算法产生的“有机”结果。

尽管所有的大型科技公司都在扩大他们的广告业务，但亚马逊脱颖而出，因为广告几乎完全取代了基于质量和价格的算法推荐和根据用户利益的选择结果——这是亚马逊原始业务的基石。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亚马逊产品搜索的前20个结果中有16个是广告!

在美国和其他地区，对有机结果的份额和突出程度设定最低标准的广泛监管，可能是限制主导平台滥用市场力量的最有效方式之一。

Tommaso Valletti

首先，大型科技公司的问题是什么？少数公司拥有惊人而持久的市场力量。谷歌已经控制了超过90%的搜索引擎市场超过15年。根据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的数据，Facebook至少从2011年起就主导了美国个人社交网络服务市场。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些公司的主导地位不仅得益于一些优秀的产品，还得益于一系列不受监管机构质疑的收购。

市场力量带来市场滥用。如果谷歌这么好，为什么它强迫手机制造商预装谷歌搜索或谷歌Chrome？为什么它每年要向苹果支付100多亿美元，让苹果也成为iOS设备上的默认搜索引擎？市场力量带来政治力量：这些巨头可以主宰任何游戏规则。

那么，美国能控制住大型科技公司吗？政府在放弃对该行业执行反垄断法责任十多年后，现在正试图这样做。但执法者必须在现有法律以及对这些法律的既定解释范围内工作。举证标准已经变得过高，而监管机构资源不足，大型科技公司却有办法聘请大批律师和顾问。这些公司坐拥巨额租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住这些租金。

真正改变游戏规则的将是新的法律。不幸的是，国会去年辩论的所有与科技相关的反垄断法案都在参议院陷入僵局。这也许不足为奇，但肯定令人遗憾。为了避免垄断，需要在反垄断法中重新引入一些可反驳的结构性假设。大型科技公司的市场主导地位对经济和民主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