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小饼与烤炉告急
依赖本地生产的小饼成了紧俏食材
“进多少都不够”
这是最后一包“鲁C小饼”了,究竟该递给谁?年轻的服务员站在相邻两桌没吃饱的客人中间,犯起了难。
晚上10点半,毗邻山东理工大学的张店区著名夜市“水晶街”,烧烤小店预备的1000包小饼已经全部用完,情急之下,小店店主张敏向临近的两家烧烤店各借了30包小饼。可最后一批客人还没招待完,60包小饼就又售空了。
4月30日,淄博市张店区一家“网红”烧烤店,服务员给顾客上烤串。图/新华
转型之前,张敏已经在淄博经营了十余年的韩式烧烤,成功开了分店,还把生意做到了上海。但疫情三年,店铺损失惨重。疫情结束,生意本该有起色,可赶上“淄博烧烤”走红,挤压之下,张敏的韩式烧烤生意每况愈下。
挺到3月底,她决定将水晶街上的分店转型。韩式烧烤以优质牛肉为最主要的食材,客单价高达100元到200元,细数之下,与低客单价的淄博烧烤相比,经营逻辑相差不小。
烧烤火爆给淄博本地餐饮行业带来剧变。记者走访海月龙宫物流港发现,除了猪肉供应商,牛羊肉和海鲜供应商的生意都颇为清淡。过去以本地食客为主的“淄博烧烤”,花样不多,除了大虾、马步鱼、鱿鱼外,并没有大量引入海鲜食材。做海鲜批发的聚鲜贸易店主阿乐告诉记者,“淄博烧烤”火热,挤压了中餐馆的生意,进而使海鲜的出货量减少。
3月底谋划转型时,张敏曾整夜地失眠,思考种种可能的失败情形。为了把成本控制到最低,为韩式烧烤量身打造的店铺,仅仅撤掉了韩式烤肉桌台,换成“淄博烧烤”常用的不锈钢矮方桌、小马扎和本地的烧烤小炉。原先的抽油烟管还悬挂在上方,略显突兀。韩式烤肉的招牌还在,只是右侧增加了四分之一的长度,添上了“淄博烧烤”四个字。
发给供应商的微信里,张敏的叮嘱里夹杂着央求:“姐,肉要嫩的,要好的,不要孬的。”在所有从业者都竭尽全力维护城市品牌的氛围里,作为新入局者,张敏“提心吊胆”。
食客增加,店铺增加,上游食材和用具供应不出意料地紧张起来。12公里外,正筹备“淄博烧烤节”的海月龙宫物流港里,“维尔康猪肉”的淄博总代理小李正坐在门口分割猪肉,台面上,地面上,齐齐码放着分割好的肉块。
发现记者进门,忙得直不起身的小李紧张起来:“你们不拍照吧?拍照也没关系,告诉我一声,我稍微整理整理,店里太乱了。”小李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淄博烧烤”走红以后,他店里的出货量是往常的三倍。由于此时正逢“猪周期”供应充足阶段,尽管淄博本地需求量大,但山东省本就是北方生猪重要产区,从省内其他地区调货并不困难,因此价格未涨。
但与猪肉相比,依赖本地生产的小饼成了紧俏食材,“进多少都不够。”张敏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发现营业首日小饼率先售罄,张敏立即向小饼供应商下了第二天的订单,2000包,比头天翻了整整一倍。小饼虽供不应求,但在主管部门的调控下,店主们不能哄抬价格,张敏的抢货技巧就只有一条:“先付款。”她跟丈夫商量,等小饼到了,得立即还掉今天的人情:“多给多还。”
然而,先付了钱,2000包小饼就能如期取货吗?“没货,整个淄博市都没货”“你跪下也没有用”“一天接1000多个电话,手机充满电,一小时就用光了。”订单量暴增,守在工厂门口等待抢货的人中,不乏从数百里外开车前来的客户。供不应求的胶着之中,有客户为一批小饼当场撕扯起来,这是东方卫视镜头里,淄博“鲁C小饼”总经理杨峰面临的“极限挑战”。
同样紧俏的,还有淄博烤炉。两侧设置长条抽屉以盛放烧红的木炭,中间设置一个用于盛水的小格子,烤制过程中,肉串油脂滴入水格,这样的设计可以使淄博烧烤无限接近“无油烟”的良好体验。这种凝结了当地焊工匠人智慧的小炉子,主要产自有“中国厨都”之称的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兴福镇及周边地区。淄博本地生产烤炉的工厂,则多聚集在离滨州半小时车程的桓台县。
“大概在2月底到3月初,我们这里就有很多人来收炉子,我家当时库存2000多台,全都被收走了。”烤炉“厂二代”、五脊六兽烧烤炉工厂负责人张翘楚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张翘楚的父亲从2014年开始经营厨具工厂,常年向40多家经销商供货,那时每家经销商一年最多只订几百台烤炉,且常常因销不出去而拒结货款或退货。一下子卖掉2000多台库存,这是从未有过的奇事。
那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半个月后,淄博烤炉才迎来真正的销售高峰。张翘楚家的工厂原本还生产智能豆浆机、用于烤羊腿的商用大烤炉,但从3月上旬开始,烤炉开始供不应求,每天产多少,就卖掉多少,工厂其他产线全停了,所有的师傅都得全力生产淄博烤炉。
生产一台烤炉,需要先用激光切割机切割钢板,再用模具压制成型,最后由三位师傅一组,完成点焊。在工人熟练的情况下,从早上7点到晚上11点,一个三人小组,能生产400台烤炉。16个小时的工作负荷,无论是工人还是张翘楚的家人,都已劳累到了极限。
为了扩产,张翘楚的父亲托关系,想方设法新招了7名熟练工人,而张翘楚叔叔家的工厂,则扩招了十几名工人。“熟练工不一定能整天到岗,有时只能兼职。现在一位师傅干满一天的工钱是800元,必须日结。”张翘楚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扩产后,两家工厂单日产能在3500台左右,仍然无法满足需求,客户中有做批发生意的,也有开烧烤城的。订单已经排到了6月份,一位浙江的客户甚至下出了6000台的订单。两个月里,张翘楚几次目睹了客户公司负责采购的员工为抢烤炉在工厂门口吵架,“差点动手,我们又不好协调。”
“很多客户都提前打款,他们打过来了,我们退回去,又打过来,还退。生产不过来啊,比如他5月28日就要开业,我们要产不出来,不就耽误人家了么?”张翘楚表示,目前工厂单月收到的预付款超过70万元,许多客户还仅仅支付了全款的一半作为定金。
桓台县的工厂间,达成共建“淄博烤炉”品牌的共识,避免单打独斗造成恶性竞争,一家工厂吃不下的单,会大方地转介给其他工厂。然而,直到5月,本地的工厂都在订单饱和的状态,为了尽可能满足客户需求,张翘楚甚至开始向客户推介河北的工厂,“当然,前提是他们得保证质量。”
“工人11点下班,我们再收拾收拾,就快凌晨1点了。白天产的炉子,工人下班了我们开始组装,胶带封口,封完还得装车,干完这些,基本就两三点了。一般物流司机会在凌晨4点接货,都是批发的货,我们得自己送货到物流园、卸货、装车。”
滨州一家厨具厂的老板马姐告诉记者,“五一”之前下单的客户,淄博本地人居多。“五一”后,则多是发往外地。张翘楚则表示,如今工厂的订单里,九成都是外地订单。
5月7日,接受采访时,张翘楚已连续一个多月每天只睡两到三个小时。张翘楚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虽然淄博烤炉供不应求,但应主管部门要求,出厂价依旧在50元左右,利润控制在7元到8元。
记者:王宇(wangyu_nfzm@outl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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