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100年了,阿Q竟是我自己
戏剧《阿Q正传》剧照 / 图源:乌镇戏剧节
在李建军看来,他自己就是阿Q,还活在一个困境之中,那个答案是什么,作为创作者的他也不知道,又怎么会给观众一个确定的答案呢。“所以这个版本的戏里‘狂人’这个角色的意义更多的就是给阿Q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又好像是一种很虚幻的答案”。
艺术作品可能会激活观众对生活的一种思考,提供一种看待问题的角度,还有精神的鼓舞、情感的慰藉、人性的温暖,但很难直接获得答案去解决现实的问题,也不能指望谁在艺术作品中能给出一种答案。“即便给了,我觉得都是假的。”
而李建军的作品,不说假话。
对话李建军:
创作者的唯一目标是让作品动人
《南风窗》:您在做戏剧文本改编时,坚持的创作核心和改动边界是怎样的?
李建军:我认为当下的改编是借用一个故事或电影,去把一些思想讲给今天的观众。不论改编小说还是剧本,是需要与原来的文献形成一种新的关系,一定要找到这种关系。这实际上还是在回答剧场本质性的问题,就是观众为什么要看这个故事?为什么要坐在这儿看这么长时间?它可能是个古代的故事,可能是个西方的故事,它与我和我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一定要思考自己对问题想得够不够透彻、不够深入,或者说它是不是一个真问题、对观众来说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是不是他们急迫的问题?如果把这个理清楚了,选择文本的理由就存在了,否则任何的改编都是不牢固的,就容易变成文本的奴隶,或者说所做的改编与原作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我认为当下的改编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用借用别的文本说自己想说的话,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思路,和原来所说的二度创作是不一样的。二度创作可能还是在审美的意义上讲改编这个事儿,而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在剧场的社会性和政治性意义上来思考。就是我想表达什么?为了讲明白我的核心主题,可以是一个文本,也可以是多个文本放在一起;可以反话正说,也可以正话反说。
《南风窗》:但是有些观众会非常强调所谓的尊重原著,特别是对于经典文本的改编,他们很介意改编者有没有将其“改编到位”,或者说“还原到位”。
李建军:我觉得这个问题下面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艺术和剧场存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必要性是“越轨”。所谓的“越轨”就是突破你的体力和惯性,这是它存在的理由。消费主义的逻辑是生产者为消费者生产一个东西,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你哪不舒服我给你按摩。但艺术不是这样子,艺术是打破你的惯性,让你不舒适,让你体验你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今天不同了,这个才会对你有所触动。所以艺术一直在改变人,这是一种本质性的关系。
我认为不存在绝对经典的内容。什么是经典?什么是尊重原著?所谓的忠于原著是忠于什么?底层的问题不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它只是一个表面现象,是今天人们的一种消费主义逻辑,拿这个逻辑反推创作者,我觉得会走入一种误区。艺术是对人的一种解放,生活每天都在更新,哪有应该忠实于原著的时候呢?所以,你跟原著对话是因为你对生活有一种感受和感悟,是生活触动到了你,而你借用了前人曾经说过的一种东西,这是一个很有趣、很好玩的事。怎么去忠实它?怎么去还原它?我认为没法还原。况且,今天的观众跟昨天的观众、今天的读者跟昨天的读者都是不一样的。
《南风窗》:您在创作的过程中会去思考作品与观众的博弈关系吗?
李建军:创作的过程中时时刻刻都必须思考几个问题,就是你有没有选择观众拥有的语言方式?每一个瞬间、每一种元素、每一个表演的判断是不是能够打动观众?是不是能够很有效地影响观众?对观众来说是不是陈词滥调?所以任何一个创作者都有一个书写对象,因为书写对象对创作的影响是巨大的,对戏剧创作尤其是如此。这个作品就是给今天的观众看的,他爽不爽,他是不是走神了,当然是创作者需要预判的。就算是你的一些设计让他感到不爽,也是为了让这个不爽带出被打动的感受,那是一种更高难度的艺术创作能力。
我认为创作者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自己的作品动人。怎么动人?其实不是去了解观众的需求,而是去认真思考自己的生活,去思考什么东西是当下我们共同的问题。人的情感和人的问题是有共通性的,你不讲共通性的问题,不敢真实地面对自己,你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打动观众呢?还有就是,要想动人就要有创造性。我们活到今天的媒介时代,已经看了这么多东西了,而你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对观众来说早就没有新鲜的经验和新鲜的创造性了,有时候就会让人觉得很无聊。所以好的作品能够打动人,肯定是有“共通性”和“创造性”这两点的,缺一不可。没有“真”的东西怎么能动人?没有创造性也不会动人。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乌镇戏剧节官方,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一起学习网
标签:鲁迅,戏剧,正传,观众,狂人,文本,创作者,剧照,影像,艺术